1936年3月23日,红二、六军团经过千里回旋,突破敌人重围,转出 乌蒙山深处,进入云南宣威县。虎头山激战的紧张时刻,他们突然又接到红 军总部朱德总司令和张国焘联名发来的电报,朱德、张国焘欣喜地通报了侦 听到的敌情:“因你们善用机动战,已将你处敌军陷入严困状态中。李觉部早图调回湖南,已伤亡过半。万师受打击,请[求]整[理]。裴、郝师均叫苦,樊纵亦疲劳,似滇军肯积极。敌大部似落在你们五六天后,如 趁此时过金沙江尚有可能。李家钰九团分散甚宽,战斗力亦不强。”由此, 朱德、张国焘建议红二、六军团:“在你们渡河技术有把握条件下及旧历三 月水涨前,设法渡金沙江。”他们建议在四个地点渡河,分别为:第一渡河点为蒙、昭一带,第二渡河区在皎平渡、鲁车渡,第三渡河点在元谋、龙 街,第四渡河点为姚安、大姚、盐丰一带。但电报同时也提出:“如果你 军并不十分疲劳,有把握进行运动战时,则在滇黔边行动亦好。”
这份电报仍是让红二、六军团在渡江与建立根据地之间见机行事,又因 为此事关系重大,需慎重对待,所以,贺龙、任弼时、关向应没有匆忙回复。
红二、六军团进占的盘县,古称宛温,位于南、北盘江之间,东邻安 顺,西接云南,地势险要,物产丰富,反动统治力量比较薄弱,自蜀汉以 来一直是黔滇交通、军事要道。红军攻克盘县亦资孔地区后,了危害 人民的贪官和土豪;砸开了监狱,释放了被关押的穷苦百姓。在红二军团 指挥部驻地——武营头九天楼还召开了施贫大会,杀猪备饭,请“干人”聚 餐。全城的贫民百姓自带碗筷欢聚楼前,载歌载舞,比过传统节日还要热 闹。盘县至今流传着这样的歌谣:
这时,军李觉纵队进至郎岱;郝梦龄纵队进至北盘江沿岸的白义 河、铁索桥、茅坪等地区,与在白层的郭思演纵队沿北盘江东岸联合布防;樊嵩甫纵队和郭汝栋纵队集结于水城、土城;滇军孙渡纵队进至白龙洞、迤 后所一带,与红六军团对峙。樊嵩甫纵队、郭汝栋纵队、万耀煌纵队等部, 均被红军拖得疲惫不堪,企图在上述地区进行整顿,然后对红二、六军团进 行新的围攻。
红二、六军团通过运动战又造成了较为有利的形势,许多敌人被甩在后 面,当面敌人的数量大为减少,周围军一线部队已从进攻黔、大、毕 时的120个团减少到只有樊、郝、郭、李等纵队和滇军孙渡纵队共50多个 团,双方兵力对比发生了很大变化;而且所有追击之敌都被红军拖得减员很 大,疲惫不堪,士气低落,行动比较消极。距红二、六军团最近、行动比较 积极的只有孙渡纵队,但其兵力单薄,不敢单独冒进。
而此时的红二、六军团,尽管经过几个月的连续征战,部队受到一些损 失。但总指挥部要求各部队,坚持在战斗中补充,在战斗中整训,此时实力 与桑植出发时相当,两军团的总兵力为1.7万多人,并且在运动战中得到了 锻炼和提高。给养也突然改善了,宣威土豪家里的火腿,除大批分发给群众 外,部队是吃不完的。山也低了,路也平坦宽广了,指战员们的疲劳在逐渐 地消除掉,士气也很旺盛。此外,牛栏江以东,南、北盘江之间广大地区, 位置偏僻,交通不便,反动统治比较薄弱,地形和政治、经济条件,也利于 红二、六军团活动。军委分会根据上述分析认为,有在盘县以南兴义一带建 立根据地的可能;同时,还考虑即使此着不成,也可利用全国正在兴起的抗 日救亡高潮和正在发展的蒋介石与两广军阀之间的矛盾,挥师向东,与敌周 旋,求得存在和发展。这样,在江南保存一支红军主力,无疑将对以后全国 革命局势的发展产生深刻影响。
根据朱德、张国焘的上述指示和盘县、亦资孔地区的情况,贺龙、任弼 时、关向应于3月29日24时,致电朱德、张国焘,报告红二、六军团自离 开毕节后的转战中,共伤亡千人左右,落伍、开小差总共在两千人左右。“唯近日又在恢复疲劳中。”同时认为:“在目前敌我力量下(即包括敌之樊、万、 郝、郭、李、孙等纵队)于滇黔川广大地区内,求得运动战中战胜敌人创 立根据地的可能,我们认为还是有的。”
第二天,即3月30日,朱德、张国焘复电贺龙、任弼时、关向应,建 议:“最好你军在第三渡河点(即元谋、龙街)或最后处北进,与我们会合, 一同北进。亦可先以到达滇西为目的,我们当尽力策应。”
接电示后,这时,贺龙、任弼时、关向应、萧克、王震才弄清,朱德、 张国焘“复电虽未肯定决定,但其意是以北渡为妥,故最后决定北渡金沙江 与主力会合”。对朱德、张国焘的电报指示,军委分会多次开会研究,对 于是否渡江北上,红二、六军团领导人中有两种不同意见,有的赞成渡江北 上,同红四方面军会师,有的则不同意渡江。
3月30日,两军团领导贺龙、任弼时、关向应、萧克、王震、张子意 等同志,在盘县及时召开了会议。会议因在盘县召开,所以又叫盘县会议。 会议讨论了红军总部电示精神,分析了全国革命形势。任弼时指出:我们留 下创建滇黔川边新苏区的条件是有的,但中央红军已经到了陕北,红25军 徐海东他们也到了陕北,红四方面军在西康(现属四川),现在总部又来电 报,要我们北渡金沙江,会合红四方面军共同北上,全国革命大势转到了北 方。因此,会议经过充分讨论,大家一致同意红军总部意见,放弃在滇黔 边建立新苏区的计划,决定北渡金沙江,与红四方面军会合,以迎接中国革 命新高潮的到来;并选择了红军总部指出的第三个渡江点,即经曲靖、寻甸 县境,过普渡河,至元谋县的龙街渡口渡江。这是1935年中央红军第一军 团曾经走过的路线。这就是盘县会议做出的重要决策。当时还作了一个预案:万一过不了金沙江,就向澜沧江方向进行游击活动。后来的实践证明, 红二、六军团渡江北上,符合当时党和红军提出的战略方针,适应了全国正 在蓬勃兴起的抗日救亡运动的新形势。
贺龙在回忆这段历史时说:“为什么过金沙江?第一个电报有争论,叫我 们准备生姜、辣子、衣服等,我们不同意。第二个电报指出了五个渡口。第 三个电报命令渡江。这是有命令才走的。一部分同志不愿过,理由只有一 个,革命,南边也要放一个。你讲二、六军团(在金沙江以南)能否有发展? 利用军阀矛盾,利用广大区域,四川、湖南、湖北、贵州都可以去嘛。湘 江、沅江都挡不住我们。……最后一个命令才过江的。”
萧克回忆这段历史时也说:“这时我们对一、四方面军会合时张国焘闹 分裂反中央的情况,一点也不知道。当时我们还想在滇黔边站住脚,虽然查 明来包围这地区的敌人比进攻黔西、大定、毕节地区少了,但也还在50个 团以上,时间久了敌情也可以变化,是否能站得住,是个未知数。总司令部 要我们北上抗日,我们从当时整个国内形势看,认为北上抗日是大势所趋, 经军委分会的研究,决定执行总司令部的指示,与四方面军会师,北上抗 日。”
为了隐蔽战略转移行动,红二、六军团在盘县休整的3、4天时间中,一 方面摆开了要建设根据地的架势,抓紧时机宣传“抗日讨蒋”的主张,积极 发动、组织群众,“扩红”700余名。部队兵员得到了补充,战士体力得到 了恢复。同时,还进行了思想动员、组织整顿和物资准备工作,并在部队中 普遍传达了《中央关于目前形势和党的策略路线决议大纲》,进行了党的路 线、方针和政策教育。红军指战员情绪饱满,斗志昂扬,为新的战略转移作 了思想上和物质上的准备。另一方面,总指挥部运用机动灵活、声东击西的 战术,在派出小部队向普安方向佯动、诱敌东调的同时,抓紧收缩部队,部署西进滇中的行动。
红二、六军团在盘县休整期间,蒋介石和他在贵阳的行营主任顾祝同, 正在策划新的“围剿”计划,妄图采取“追、堵、剿之方略”,从东南西北 四面合击,聚歼红二、六军团于南、北盘江地区。为了拉拢湖南军阀,驱使 湘军继续为其出力卖命,蒋介石委任刘建绪为“追剿军总指挥”,并命令一 线的军六个纵队统一归刘建绪指挥。
但是蒋介石、顾祝同恰恰中了红军声东击西的诱兵之计,他们错误判断 红军要东返湘黔边,因而把“追剿”的重点力量放在了东面。3月30日,红 二、六军团在盘县做出北渡金沙江决定的时候,敌人下了“俟北盘江防确实 封堵后,同时进剿”的布防令。31日,红二、六军团告别了依依不舍的盘 县群众,开始了长征的第二阶段。
这时,敌“追剿”军总指挥刘建绪进抵安顺,调整兵力部署:置郝梦龄、 郭思演两纵队于北盘江东岸布防堵击;置郭汝栋纵队在盘县以北的土城一带 防堵,置樊嵩甫、李觉两纵队在水城、郎岱一线防堵,令滇军孙渡纵队进抵 平彝一线向东防堵。但是,在乌蒙山被红军拖得晕头转向、疲惫不堪的各路 追敌,由疯狂的猛追变成缓慢的防堵。在宣威遭红军沉重打击的孙渡纵队, 锐气大减,不敢轻举妄进,由宣威至平彝只有两天的行程,他们却三天才走 到。尤其是号称滇军“王牌”的刘正富第1旅,在虎头山遭到重创后,更是 不敢轻易出头,而是溜边缓缓向曲靖移动。
就在追堵之敌缓缓移动的时候,4月2日,红军两军团在平彝附近冲破 了滇军孙渡所部防线后即分两路行动,红二军团在右,经沾益、寻甸,红六 军团在左,经曲靖、马龙,向普渡河渡口急进。
撤离盘县亦资孔地区后,红军总部极为关注红二、六军团的行动。4月 3日,红二、六军团总指挥部移驻沾益县属松林,收到朱德、张国焘发来的电报,电报就红二、六军团的作战方向等作了明确指示:“现时该专打拦阻 之滇敌,脱离蒋之追敌。”“取道应在昆明以北通过,不得已时才走昆阳、 征[澄]江两湖间。平彝以西全是大坝子,极好运动。”按照红军总部 的电报指示,红军一边筹集渡河物资,以备造船急用;一边迎击拦截之敌, 向普渡河方向疾进。
滇中,特别是昆明,是云南的腹地,也是当时龙云苦心经营、进行军阀 统治的大本营。红二、六军团突然向西挺进滇中,把“追剿”之敌六个纵队 统统甩在后边,使龙云大为震惊和恐慌。而此时,蒋介石也才明白红二、六 军团大有趋禄劝、元谋,突破天险金沙江入川的势头,也慌了起来。除置郝 梦龄、郭思演两纵队于北盘江防堵外,蒋介石一面督令湘军刘建绪仍以“追 剿”军前敌总指挥名义率樊嵩甫、李觉、郭汝栋三个纵队入滇追剿,一面则 大施笼络手段,于4月5日任命云南军阀龙云为滇黔“剿匪”军总司令,同 时急令刘建绪为第二路“追剿”军总司令龙云的前敌总指挥,组编并率领第 一纵队(中央军樊嵩甫部)、第二纵队(中央军郭汝栋部)、第三纵队(滇军孙渡 部)、第四纵队(湘军李觉部)跟随红军进入云南,并通令公布入滇部队统归龙 云指挥。之后,蒋介石急电龙云:“应从速设法紧追,乘其根蒂未深,喘息 未定之时,努力歼灭,以为一劳永逸之计,务严饬各纵队兼程追剿,并代悬 重赏以鼓励之”;同时电令川军杨森、李家钰部在昭通和四川会理间沿金 沙江一带布防,妄图南北合击,围歼红二、六军团于金沙江两岸。
这时的龙云与1935年防堵中央红军入滇时的心境一样,既怕红军入滇 久据,威胁他的统治地位;又怕蒋介石继续玩弄以“追剿”红军为名、“假 途灭虢”的伎俩,插手云南事务,削弱他的势力。龙云权衡利弊,为维护自 己的统治地位,决定调动滇军加强对红二、六军团的“追剿”,一方面讨好 蒋介石,另一方面也迫使红军尽快离开云南。基于此种考虑,龙云在判断红二、六军团突破平彝孙渡防线进入滇中但不至于进攻昆明的前提下,精 心部署了一道普渡河防线大队一部及工兵大队一个营于4月5日下午从昆明出发,赶赴普渡河 两岸乐宰、铁索桥沿岸设防,控制通向普渡河及渡口的通道;同时命令尾 追红军的孙渡纵队及第1旅加紧追击,与张冲部配合,阻止红二、六军团 西渡普渡河。
寻甸城是昆明东北面的屏障,1935年4月下旬曾一度被中央红军攻占。 红军进城后,发动群众打土豪,分浮财,了作恶多端的伪县长。但是, 红军走后,反动派又卷土重来,土豪劣绅更加疯狂地向人民群众反攻 倒算。新任的伪县长汤更新,平时鱼肉百姓,为非作歹。当得到红军进入云 南的消息后,他还企图顽抗。汤更新一面急电龙云,请求援兵;一面召集紧 急会议,成立了伪城防司令部,要土豪们“有钱出钱,有人出人”,来对抗 红军。他命令常备队队长、民团团总等头目,分别把守四面城门,还强派各 乡几百名团丁进城参加防守,叫嚷要“与城共存亡,畏敌者罚,逃跑者杀”。
4月5日,红军进入寻甸县属羊街时,汤更新得到消息,十分恐慌,但 他表面还故作镇静,自称要“亲带团兵,尾追袭击共军,为效劳”!实 际上,他是想用这个办法来稳住下属和豪绅们,自己则暗做准备,寻找时 机,准备逃跑。而城内的一些豪绅,也看出汤更新的用意,极力和他周旋, 不想让他溜掉。
4月6日,红二军团6师18团奉命攻城。红军部队向县城逼近,上午10 时左右,包围了县城后,展开了政治攻势,命令敌人投降。城外的劳苦群 众,看到红军又回来了,主动替红军烧水、做饭,支援长梯、木板;有的向 红军报告城里守敌的情况;还有的受苦百姓,前来控诉反动统治者的罪恶。 红军战士加紧攻城的准备工作。
红军兵临城下,汤更新还妄想死守待援,他命令继续加强城防,每个垛 口的防守人员增加到三人,在城门洞内堆石阻路,又亲自到城墙上巡视。正 在这时,军的飞机也飞到寻甸助战,向红军疯狂轰炸扫射,还空投了一封信到城里,命令汤更新坚持一天,援兵就到。汤更新接信后,好像捞到 了一根救命稻草,欣喜若狂。他立即派人转告守城的民团,以鼓舞“士气”。 伪常备队队长也依样画葫芦地向下说一通“鼓励”的话,但是他们心里也清 楚,正规军不会有一兵一卒前来援助的,都收拾细软,带领心腹,企 图逃跑。
正当敌人慌忙布置防守时,红军发起了攻击。冲锋号响了,红军出敌不 意,猛攻东门,占领了城北青龙山高地的机炮排也紧密配合,几炮就把东城 墙轰塌了一丈多,红军的机枪火力压得敌人抬不起头来。突击排的战士们攀 着云梯,登上城墙,勇猛冲杀,当场击毙了防守东门的伪区长朱辉魁。敌人 死的死,逃的逃,降的降。红军攻入城内,伪县长汤更新眼看大势已去,慌 忙带领外侄和几个狗腿子夺路逃命。他走投无路,窜进伪建设局局长铁盖石 家,钻进一个大锅洞里躲藏。当红军追击搜查时,他还顽抗,被红军当场击 毙。他佩带的德国造二十响驳壳枪也成了红军的战利品。
经过短时间的攻城战斗,红军控制了全城,打死和俘虏民团200多名, 缴获了许多军用物资,击毙和了伪财政局局长萧增芳等反动头目,为民 除了害。寻甸城又一次飘扬起红军鲜红的战旗。
红军进城后,打土豪,分浮财,但对一般商人,十分注意军纪,买卖公 平。因此,街面上的店铺,在红军进城的第二天,便纷纷开店,照常营业。 寻甸居住着回族、彝族等少数民族。在进攻寻甸城之前,军团政治部就对寻 甸县少数民族分布的情况做了调查,还发了专门的指示,教育广大指战员, 要认真执行党的民族政策。红军入城以后,特别注意尊重少数民族的风俗习 惯,坚决不用回民的锅,不随便进回族百姓的家。红军十分注重宣传和执行 民族平等的政策,受到回族、彝族百姓的欢迎和拥护。在寻甸,先后有一批 回族、彝族青年参加了红军。
第二天,红二军团继续西进,直奔普渡河。同时,红六军团也抵达马龙 城下,由于壕深墙固,红军又没有重武器,攻打了一夜,没有拿下。萧克军 团长决定改道西行,以争取时间早日赶到普渡河。
普渡河位于云南省中部,它发源于滇池,上游叫螳螂川,由南向北流入 金沙江。红军西进,必须跨越普渡河这一天然障碍。龙云也似乎看出了红军 的意图,立刻派遣滇军刘正富的第1旅、张冲的第9旅赶往普渡河西岸,控 制和破坏铁索桥,同时命令孙渡、樊嵩甫、李觉的3个纵队在红军后面加紧 尾追,企图将红二、六军团围歼于普渡河以东、功山以南、羊街以西的狭窄 地区。
普渡河有座铁索桥,位于禄劝县东南角。桥的两边都是高山,桥东是玉 榜山,桥西是音翁山,上下数十里,铁索桥就架在两山峡谷间的普渡河上。 这儿的河面虽只有二三十米宽,但河床中多怪石,水流回旋湍急,涉渡困 难。因此,铁索桥成了从寻甸、嵩明通向金沙江边的重要孔道。红二、六军 团预定从这里通过。
本来红二、六军团进入云南的目的,就是为了渡金沙江北上抗日,对于 这点龙云心里是明白的。早在2月,红二、六军团在黔、大、毕建立各族各 阶层爱国人士参加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时候,就请西南地区知名人士周素 园先生以旧交名义写信给龙云、孙渡和鲁道源,希望他们和红军一致抗日。 周素园先生“拿护国首义的光荣传统来鼓励他们,争取他们同情抗日,和红 军一致行动”。龙云不但不听,反而“把原信摄影下来,呈报蒋介石下通缉 令,并张贴布告,表示他对蒋的忠诚”。之后,红二、六军团在向宣威转 移途中,萧克、王震、张子意三人又联名写信给孙渡,说明红军是抗日反蒋 的,希望滇军不要和红军打仗,建议双方达成抗日停战协定,还告诉孙渡, 红军是不好打的。退一步讲,如果打得两败俱伤,蒋介石借“追剿”红军之 机,把大批中央军嫡系部队开进云南来,将来云南还是你们的吗?并以“假道灭虢,史有明鉴”的历史故事打动孙渡。孙渡收到这封信后,又转给了龙 云。同时,红二、六军团经沾益至马龙后,并没有沿黔滇大道指向昆明,而 是进抵昆明东北的寻甸。
龙云看到红二、六军团是沿1935年中央红军所走的路线,要经禄劝县 境的普渡河铁索桥到金沙江边,自认为前有普渡河险境和堵兵,后有强兵追 击,又错误地估计了虎头山战斗,认为红军伤亡严重,“战力削减了三分之 一”,因而置红军的忠告于不顾,把红军经普渡河铁索桥的行动,当做围歼 红军的“天赐良机”,企图凭借普渡河之险,围歼红二、六军团于普渡河以 东、功山以南地区。于是,龙云一面急忙把在一平浪任盐运使的张冲调回, 率自己在昆明的直属部队,即近卫第1团、第2团,警卫营,工兵营和重机 关枪大队的两个连4000余众,连夜从昆明出发,兼程赶到普渡河铁索桥一 线布防堵截;一面急派督训处处长卢汉和副官长陈盛恩赶到杨林镇,向孙渡 纵队旅长以上军官面授机宜,要孙渡纵队加快追击速度,配合张冲率领的直 属部队,滞留红军于普渡河东岸,待兵力集中后,东西夹击红军于普渡河的 险峻峡谷地带。孙渡受命后,即从杨林分两路追击,以第7旅为一路,从寻 甸羊街方向追击红二军团;孙渡亲率第1旅、第3旅为一路,从嵩明直插款 庄地区,与龙云派往普渡河堵截红军的直属部队相配合,形成对红军的合击 之势。
4月6日,红二、六军团离开寻甸,仍然分两路前进,有分有合,互相 策应,直指普渡河。龙云不断派飞机对红军进行轮番轰炸,以迟滞红军的行 动,但仍阻挡不住红军的前进。红二、六军团总指挥部把占领禄劝普渡河铁 索桥的任务交给了右翼红二军团4师,并命令左翼红六军团17师越过款庄 坝子,翻过玉膀山渡过普渡河。当下,前卫红4师以12团为前卫,10团为 本队,师部警卫营和炮团为后卫,经三哨进入禄劝县境,连夜急行军,向铁 索桥前进。
普渡河铁索桥长约三四百米,宽约3米,位于上、下大山,大坪山与音 翁山峡谷之间,是禄劝县连接寻甸县交界地区的重要通道。因此,能否夺取 铁索桥及渡口,不仅关系到红二、六军团能否顺利北渡金沙江,而且关系到 红军的生死存亡。
4月8日,天蒙蒙亮,红12团先头部队摸索来到距铁索桥不远的地方, 发现敌张冲带领龙云的直属部队已先期到达这里,占据了桥西音翁山的制高点,构筑了野战工事,并且命令工兵营拆毁了桥上的木板,只剩下几根铁 索,在桥头架起铁丝网,控制和封锁了铁索桥,形成了火力的交叉梯次配 备。看来,在敌人的严密封锁下,选择从桥上过河将十分困难了。
为了避免伤亡,根据当前的敌情,红4师师长卢冬生一方面将炮团和警 卫营留在桥东,抢占制高点,吸引、牵制音翁山上的守敌,佯作夺取铁索桥 的态势;一方面率红12团、红10团跑步顺河前进,绕过铁索桥,到普渡河 下游不远的小河塘渡口徒涉过河。在夜幕的掩护下,前锋红12团首先抢渡。 这儿水流不急,先头部队指战员走下河去,水只淹齐胸膛。春天的河水,虽 然冷气袭人,但是红军战士手挽着手,迎着河水的冲击,高一脚低一脚地涉 过河去,将几根粗绳拉到对岸固定起来。先头部队一上岸,后续部队的指战 员,不顾长途急行军和作战的疲劳,依托绳索鱼贯飞渡。至拂晓前,红12 团指战员全部顺利地涉过了普渡河。
红10团接着渡河的时候,被音翁山守敌发觉,即向小河塘渡口运动,企 图封锁渡口。这时,在河东岸的红4师警卫营和炮兵一齐向对岸敌人射击, 并佯作抢夺铁索桥的姿态,以压制和吸住敌人,策应红10团渡河。与此同 时,已渡河的红12团向音翁山守敌迂回,在地形条件十分不利的情况下,勇 敢地从西北向敌侧背发起突然攻击。在红军的攻击下,敌工兵营不支,当其 正向后溃退时,滇军直属近卫第2团赶来增援,依托既设阵地,才稳住了阵 脚。然后,红军两个团分别占领了音翁山左右的两个高地,形成了对音翁山 的夹击之势。但是,正当红军准备发动总攻,围歼山上敌人的时候,红4师 接到军团部的命令,要红4师停止渡河折转南下。当时红军背山面水,一时 不便撤退,只好先退至白马山,和敌人形成对峙,待机逐步撤出。
为什么红4师会突然收到这个命令呢?原来是战局发生了急剧变化。8 日早晨,当前卫红4师在普渡河与龙云直属部队激战的时候,红六军团进至 款庄地区,准备随红4师渡河。款庄坝子东边是汉牌山,坝子中间是矗立着 的老干山,马过河和款庄河顺着老干山东面山脚下流过,西面是玉膀山。只 要横过款庄坝子,翻过玉膀山就到了普渡河。此时,滇军早在这一带防堵, 占据了普渡河东岸的玉膀山制高点。
红六军团17师先头部队50团,摸索着来到老干山北山脚下的小松园, 田野一片漆黑,刚要跨过石桥,忽然发现桥头土埂上有个人影,仔细一看, 是持枪的岗哨。那哨兵也听见了响动,枪口急转过来叫道:“谁?”红军指 战员立即折转散开隐蔽,迅速上了老干山,顷刻响起了枪声。红军凭借着 老干山险要的山势和敌人对峙,掩护着东边在汉牌山上运动着的红军。红 50团指战员勇敢战斗,击退了当面之敌,冲过款庄河大石桥,占领了老干 山制高点。接着,红51团冲过大石桥,将敌近卫第1团赶至玉膀山旁的响 石一带。
红17师发现前面阻敌的情况,从当时的处境判定,若继续进攻玉膀山 滇军防线,就有被围在款庄坝子的危险,于是向军团部报告,请示停止向普 渡河铁索桥前进,建议向后面的汉牌山转移。
红4师在铁索桥遇阻,红17师又在小松园与滇军遭遇,同时寻甸功山 以北的中央军正跟踪而来,滇敌孙渡纵队也正自南而北压来。龙云企图围歼 红军于普渡河以东、功山以南这个狭小地区的阴谋已很明显。红二、六军团 总指挥部根据当时敌情,当机立断,电令红4师速返河东,并同意红17师 撤出老干山速返寻甸鸡街,然后折转南下。
上午10时许,军团部电示红17师,同意他们向汉牌山转进的意见。红 17师接到电示后,即令正向老干山运动增援的红49团停止前进。在汉牌山 制高点的红军与在老干山上的红50团,共同用火力掩护冲过石桥的红51团 撤退到汉牌山,然后掩护老干山上的红50团撤出战斗,退到汉牌山,再交 替掩护撤退。
红17师各团都已撤上汉牌山时,又与从嵩明马街赶至款庄坝子增援的 孙渡纵队主力第1、第2旅相遇。原来,龙云得知其直属部队在普渡河铁索 桥与红军激战的情况后,急令孙渡率主力第1、第2旅迅速由嵩明向寻甸款 庄坝子推进,与其直属部队取得联络。原龟缩在响石一带的滇军,看到红军 撤退,乘势派出部队向汉牌山仰攻追击。这时,敌人又派出三五成群的飞机 分批至款庄坝子一带上空轮番轰炸、扫射,配合地面敌人。已撤上山的红 军,正好利用汉牌山上的密林和有利地形边隐蔽、边打、边撤退。由于红军部队撤退得快,除殿后的部队略有伤亡外,其余的部队都安全转移了。而正 向汉牌山尾追的滇军恰恰碰上了自己飞机丢下的炸弹,成片成堆地被炸死、 炸伤在石桥和山坡上。
在形势十分紧急的情况下,红六军团领导镇定自若,指挥部队顽强战 斗,边打边向北转移。战至当日夜晚,红六军团与敌脱离接触,转至寻甸以 西的鸡街、胡家村一带地区。
当日,红4师已渡过河的10团和12团接到重返河东的命令后,指战员 积极出主意,想办法,作好重返河东的准备。这几日连续行军作战,部队已 有十五六个小时没有喝水、吃饭、休息。为顺利撤回东岸,两个团除用一部 分兵力迷惑、骚扰敌人外,另抽一部分人到附近村子宣传群众,烧水煮饭, 大部分在山上就地休息,等到天黑后撤过河去。在当地群众的帮助下,两个 团的饭菜很快做好。饭菜被送上山时,红军还向当地群众买了不少竹子,每 班发一根。各班将竹子破开编成竹灯笼,挂在树上;每班还捡了一堆柴火, 里边放些子弹,准备撤退时用于骚扰敌人。
在红10团、12团撤到白马山警戒休整这几小时内,红军在东岸的部队 居然将守桥头的滇军给瓦解了。晚上8时许,整个白马山上,灯火齐明,枪 声大作,在东岸牵制敌人的红4师警卫营和炮兵也同时向音翁山守敌射击, 策应两团。在音翁山上的敌兵被两营吓得心惊肉跳,以为红军要对他们发起 攻击,便仓皇向普渡河上游撤退。这时张冲派到铁索桥增防的近卫第2团从 巴德方向赶来,把自己的两营部队当成是红军打起来,一直闹了个通宵。红 10团和12团趁敌慌乱之际,在向导带领下,迅速下山,顺利地重返河东, 与师部和红11团会合后,连夜急行军,在寻甸鸡街与红六军团相聚。这次 战斗中,师政治处主任萧令彬牺牲。
普渡河恶战,红军遭遇强敌,西渡未成。4月8日下午,贺龙、任弼时、 关向应、王震等人紧急磋商,决定放弃从元谋渡江的计划,改由滇西金沙江 上游渡江。
1936年4月8、9日,是红二、六军团在滇中地区与敌人斗争最紧张、最激烈的两天,也是与敌斗胆略、比智谋的两天。前卫红4师在普渡河铁索 桥受阻后,红六军团又在款庄坝子与孙渡所率部队遭遇。
这时,蒋介石为将红二、六军团消灭于金沙江以南地区,即令柯渡以东 地区的滇军龚顺璧旅兼程向金沙江岸边疾进;柯渡以北金沙江沿岸的川军杨 森、李家钰部,在巧家、宁南、蒙姑、盐场各要点加紧布防;李觉纵队、郭 汝栋纵队由马龙、曲靖之线疾进,樊嵩甫纵队正由宣威向沾益疾进。此时的 形势是,红二、六军团在前有阻敌、后有追兵的情况下,被挤在南北不到 50公里、东西不足10公里的新鸡街、柯渡、可郎这一狭窄地区。而滇军龙 云则企图乘此机会将红军围歼于普渡河以东、功山以南、羊街以西地区。在 各路追敌中,滇军孙渡纵队龚顺璧第7旅已追到红军东侧不到20公里的地 区,对红军威胁最大。
如若不能阻止滇军第7旅的追击,任其进至可郎附近,红二、六军团将 被困于方圆不足几十里的狭小区域,甚至陷入四面被围、前后受敌的危险境 地。4月9日凌晨,贺龙、任弼时命令已于7日进至甸尾、可郎一带的红6 师立即返回六甲,坚决阻击龚顺璧旅,掩护整个部队行动。
根据当时的情况,在六甲阻击敌人非常有利。一是六甲地势险要,有 利于红军先占领有利地势,出其不意,打击敌人。六甲,位于寻甸县城以 西50余公里,嵩明县城以北35多公里。当时反动派实行保甲制度, 这里因被划为第六甲而得名。它包括白子村、研究村、独田村、代家村等 村落。在六甲、七甲交界处横亘着一座贾白山,山的垭口把贾白山分为南、 北两部分,当地称之为石腊它山口,是寻甸城通往普渡河大道上必经的山 口。这一带岩高谷深,山谷中是可郎河上游,两边是海拔两千多米的高山, 中间的崎岖山路就是敌人尾追红军必经之路。路的左侧傍山,怪石嶙峋,越 向下山势越陡,极利于红军作战。敌人东来,一直爬坡,要仰攻,很难讨 到便宜。但是右侧是一片丘陵,有的地方比较开阔,有的山包起伏,灌木 丛生,茂密非常,这又有利于红军向敌人迂回。二是红军头日路经六甲,当 地群众对红军已有初步认识,比起红军没有到过的地方,更容易获得群众 的支持。
贺龙总指挥的命令是:“即刻带全师返转五十里,赶到六甲,最好赶过 六甲,以运动防御阻击敌人,掩护整个部队的行动。一定要狠狠地敲!不敲 则已,要敲就狠敲,抢时间,抢地形,什么也不要怕!”
受领任务后,师领导急忙返回部队休息的地方,把各团干部召集在一个 小高地上,开了个小会。当时,师长郭鹏根据情况估计,可能要和敌人遭 遇。打垮追兵,把敌人的“口袋”撕烂最为重要。廖汉生政委说:“最好让 部队走快一点,抢占有利地形,打埋伏;如果一旦与敌人遭遇,那就不惜牺 牲,争取把前边的敌人消灭掉!”大家都同意这一意见。为了争取时间, 决定全师向后转,前队改做后队,由郭鹏带红18团走前边,廖政委带领师 直属队和红16团为本队,红17团担任后卫。部署既定,大家马上就快步出 发了。
红18团杨秀山政委带第1营先行出发,成钧团长和郭鹏师长率团主力 跟进。这时,天色已经大亮。东风送爽,朝阳扑面。部队虽然已经行军一整 夜而没有得到片刻休息,十分疲劳,但战士们充分明白阻击战斗的重大意 义,个个勇力倍增,几乎是一溜儿小跑向六甲开进。大家心里只有一个念 头:快到六甲,抢时间,抢地形,不惜一切牺牲,迟滞敌人的追击!
出乎意料的是,敌人的动作也很快。上午9时许,红18团前卫1营刚 进至垭口西侧集结时,就和迎面而来的滇军第7旅前锋遭遇。敌人没有料到 红军会调头返回,毫无思想戒备,只顾埋头前进,连枪都斜挂着。狭路相逢 勇者胜。红军尖兵连眼明手快,先敌开火,打得敌人昏头转向,不知道红军 是从哪里神兵天降的。接着红1营的其他两个连也从两侧参加了战斗,3个 连成“品”字形向敌人冲杀过去。随着一阵“冲啊!”“杀呀!”的喊声,3 个连同时行动,把目瞪口呆的敌人杀了个一塌糊涂。敌人死的死,伤的伤, 哭爹喊娘,没死的连滚带爬,抱着脑袋往回跑;还有至少一个整排的人马, 乖乖地举枪,顺顺当当地做了俘虏。
不久,红18团主力陆续赶到。师长郭鹏当即命令红18团团长成钧亲率 2营和3营抢先占领右翼的丘陵地带,迅速构筑工事,控制开阔地带。后续 部队闻声赶到以后,红16团登上左侧山峦,控制制高点,红17团立即在后 面布成第二道防线营收拢兵力,控制正面。师指挥所就设在左 后侧的一个无名高地上。这样,红军抢占了可郎河两侧制高点,从而掌握了 战斗的主动权。
敌人遭到红军突然袭击,好一阵才清醒过来。战场上短暂的寂静之后, 便是一场艰苦的大厮杀。滇军第7旅反扑开始。几十分钟后,一阵猛烈的炮 火,数百发炮弹,骤然倾泻到红军阵地上,直捣得山摇地裂。随着炮火轰炸 腾起的烟雾,滇军第7旅以萧本元团为前卫,凭借优势火力,先集中炮火向 贾白山轰击,接着向山口两侧高地发起集团冲锋。这次敌人出动的是4个整 团,分为左、右两路,企图分别占领红军左翼的高地和右翼的丘陵。
红军战士们沉静而严峻地等待着敌人的接近,手榴弹盖子都已揭开,枪 口默默地随着敌兵的头颅移动,随时准备射击。等敌人爬到半山腰,进入射 程以内时,忽然,成钧一声令下,右翼的阵地上红军战士开火了,接着,左 面山上也打起来了。
红16团的防御阵地位于山口北侧高地,易守难攻,比较有利。敌人吃 力地仰攻,刚刚爬到半山腰,红军一排手榴弹甩过去,一阵猛打,敌人抛下 一堆尸体,就一窝蜂地滚爬回去了。在红军的顽强抗击下,敌人死伤累累, 毫无进展。
担任右翼正面阵地防守任务的红18团打得异常艰苦,因为敌我两方的 地势相差不多,均无地物依托。前面的敌人被打倒了,后面的虽然没敢立时 冲上来,但是隐蔽于丘陵和开阔地带的树丛中,却也没有退下去,略作喘息 后又卷土重来,有时竟冲到红军阵地的前沿。红军指战员英勇顽强地投入战 斗,连续打退了敌人的冲锋。为节省子弹,打好阻击,红军战士多次和敌人 展开了短兵相接的肉搏战,阵地失而复得。双方处于相持不下的胶着状态, 以致双方的伤亡都相当大。红18团2营营长、6连连长等同志壮烈牺牲,政 委杨秀山和6连指导员负伤。
在这种敌大我小的情况下,相持不下是利于敌而不利于红军的:拼兵 力,红军兵力不如敌人大,拼弹药,红军弹药没有敌人多,这样下去如何得 了呢?贺老总说, 一定要狠狠地敲敌人。看起来,单纯防守是守不住的了, 一定要狠狠地敲它一下才行。在敌我打得难解难分的时候,红18团成钧提 出组织1、2营反击。郭鹏师长同意后,成钧霍地站起,喊道:“通信员,跑 步向2营营长传达命令,马上组织反冲击!”接着,拔出驳壳枪,大吼一声: “1营!跟我来!”就冲下山去了。全营战士像猛虎下山,向敌群扑去。
红1营从敌侧出击,红2营接着一个反扑,形势立刻就发生了变化。在 红军猛烈的冲击下,敌人动摇了,狼狈溃退下去。正在这乘胜追击的时节, 敌人突然由左后方派出了一支部队,企图越过大路侧击红18团冲击部队, 切断红军追兵的后路。
这时,坚守北侧山头阵地的红16团团长顿星云看到敌人迂回红18团的 紧急情况,而自己的机枪火力又够不到敌人。在这紧要关头,他没等到师首 长下命令,喊了一声:“报告师长,我冲下去啦!”就带着两个连扑向那些 来意不善的敌人。顿时,那股敌人被红军冲了个七零八落,溃不成军。此 时,敌军从昆明飞来3架飞机助战,由于地面部队敌我双方相距很近,阵地 交错,敌机不敢贸然向一线投弹扫射,只是在阵地后面的可郎大道上投弹 12枚,对在松林掩护下的红6师部队没有多大威胁。
战至午后1时左右,反击敌人的红16团、红18团指战员,已将敌人驱 至山脚。敌人第一次疯狂的冲击就这样告终了。为了避免意外的损失,郭鹏 师长命令司号长吹号收拢了部队。
因为头一夜通宵行军,早上出发打仗没吃上饭,这一仗又打得特别艰 苦,红军部队此时是困乏到了极点。郭鹏师长就派杨秀山带人到六甲的老乡 家里去想想办法。老乡一听说红军还饿着肚子,非把锅里热饭给红军送来不 可,有几家老乡还特为红军烧了几锅茶,送上阵地。在战斗的间隙,大家顺 顺当当地吃上了一餐饭。听说是六甲的群众慰劳红军的,指战员们十分感 动,斗志更加昂扬。只是弹药越来越少,战士们便趁这段时间,一面收集敌 人丢下的子弹,一面分头堆集滚木硒石,准备对付敌人的反扑。
敌人在其前卫第5团攻击受挫后,仍不甘心,由旅长龚顺璧亲率第14 团(即马继武团)赶到战场,于午后2时许,再次向红6师阵地发起攻击,企 图占领贾白山制高点,以控制可郎大道,向西压迫红二、六军团,“使其首 尾受敌,以期全部消灭”红军。在山口南侧,敌仍以萧本元团继续正面攻 击,并延伸侧翼;以马继武团1营由阵地南翼攻击,抄红18团后路。龚顺 璧还令其副旅长、参谋长、政训主任等人,携迫击炮两门、机枪四挺、步兵 数连在后面督战。
此时,敌机又来助战,轮番在红军阵地上空盘旋扫射轰炸。在猛烈的炮 火掩护下,滇军地面部队黑压压的一片,进逼上来。红18团严阵以待,为 节约子弹,没有指挥员的命令不开枪。红军战士把手榴弹盖打开,放在工事 前沿,等待敌人接近。当敌人爬到距阵地二三十米的时候,“打!”随着指 挥员一声令下,一排排手榴弹应声而出,在敌群中爆炸,接着就是机枪、步 枪急射,敌人一排排倒下去,没有被打死的没命地往山下滚。敌人大规模的 冲击又被打退了。
午后3时,红6师为减少消耗,郭鹏师长令红18团撤离一线团一起,共守二线阵地。敌人误以为红军是后撤,认为占领贾白山主 峰的机会到了,于是龚顺璧下令总攻,逼令部下以“最短时间夺获贾白山瓴 线”。在炮火掩护下,敌人第三次向红军阵地发起冲锋。
能用的力量,红军全用上了。眼看敌人越离越近了,这时在红17团阵 地上指挥的参谋长常德善,便发出了“开火”的命令。但是,敌人并没有后 退,稍一停歇,又继续冲上来。红军的机关枪一齐怒吼,才算把敌人压退了 十几米。为节省弹药,常德善下令停止射击。可是,敌人十分顽固,一见红 军的火力弱了,马上就翻转回身……红17、18两个团的指战员打得英勇顽 强,上一级倒下了,下一级马上代理;子弹打光了,就用大刀、石头拼杀; 敌人爬上了阵地,抱住他们肉搏。红军依托贾白山瓴线,居高临下,给滇军 第7旅以重大杀伤。
战斗正胶着的时候,总指挥部的一个参谋骑着快马跑来,递给郭鹏师长 一封贺老总的信。只见信上写着“派五师前来增援,归六师指挥”,这几个字特别耀眼夺目。郭师长忙问:“部队在哪里?”他伸手向山后一指,说:“就 在左后方。”“太好了!快马加鞭,告诉他们:跑步从左翼向敌人侧后迂回,15 分钟以后准时打响!快!”贺龙派红5师14团增援来了,这线分钟按说并不长,但是,在这种两军胶着的时候,实在是长极了。这 期间敌人冲上了红18团阵地的前沿,双方拼起了刺刀,接着红17团阵地上 也展开了肉搏。红16团因为子弹打光了,不得不让敌人爬上山来,现在正 用枪托一个一个地往下掀。敌人这时真是疯狂极了,“冲上去啦!冲上去 啦!”的声音叫得震天响,仿佛他们已经胜利了似的。正在这关键时刻,红 14团指战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插敌旅指挥部附近。一心贪功想占领 贾白山主峰的敌人,做梦也没想到红军会出现在他们侧后,顿时大乱,仓皇 溃退,向七甲逃去,不敢再发动进攻了。
夜幕降临了,红6师激战终日,在红5师的支援下,胜利完成了阻击任 务,按预定计划向可郎转移。六甲阻击战,给狂妄的滇军第7旅以沉重的打 击。敌人凭借优势装备,在强大炮火的掩护下,以飞机助战,几经冲锋,也 未能占领贾白山高地,却付出了400余人伤亡的代价。红6师也付出了很大 的代价,师长郭鹏、第18团政委杨秀山、参谋长陈刚都负了伤,该团3个 营长伤1亡1,9个连长伤亡8人。红6师硬是把敌人死死顶住了,又在红 5师增援部队的配合下把敌人打退了,为使全军摆脱被敌前堵后追、两面夹 击的危险境地赢得了十分宝贵的时间,也为实现抢渡金沙江北上的战略目标 创造了有利条件。
在六甲战斗中,一股敌人爬上阵地,杨秀山掏出手榴弹投入敌群,率领 部队冲了下去。敌军退了一下,又反扑上来。这时,杨秀山政委发现驳壳枪 里的子弹已经打光了,忙喊警卫员拿子弹来,可是没人答应,回头一看,警 卫员已倒在血泊之中。当他又投出一颗手榴弹时,敌人一颗子弹打在了他的 左眼眶旁。那时滇军多用炸子,弹头打进人体后立即炸成碎片,杀伤力很 大。顿时,杨秀山政委的眼睛被血糊住了,他抹了一把血,又继续指挥战斗。战斗间隙中,卫生员给杨政委做了包扎。随后,杨秀山不顾失血过多、 头昏眼黑,摇摇晃晃地摸到阵地最前沿。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当头上缠着 厚厚绷带的杨政委出现在战士们中间时,战士们受到极大的鼓舞,更加奋勇 杀敌。战斗一直从上午打到黄昏,杨秀山始终没有离开阵地一步。
第二天,杨秀山政委的左眼肿得老高,什么也看不见。他请卫生队队长 把弹片取出来。当时既没有手术器械,也没有麻药。杨秀山忍受着巨大的痛 苦,由卫生队队长拿了一把用钝了的小刀,硬是割开伤口,取出了一块较大 的弹片,还有七块小弹片因条件限制再也无法取出,以后一直留在他的身体 里。手术过后仅一个小时,杨秀山政委又率队出发了。每天行军中,只要头 缠绷带的杨政委在全团队前队后走一趟,不用开口讲什么话,就是最好的政 治鼓动。
4月9日,红六军团从胡家村出发,经鸡街、大古村向柯渡转移。当夜, 全军团到达柯渡与红二军团会合。4月10日,当郭鹏率红6师和红5师一部 到达毛宣湾,同主力部队会合时,贺龙亲自跑出来迎接。他非常高兴地对郭 鹏和其他红6师领导人说:“同志们!你们这一仗,打得苦!打得好啊!没 有你们这一场苦战,全军就没有今天。同志们!好好休息一下,好好吃一顿 饱饭,准备打过金沙江去!”
4月9日,红二、六军团顺利集结于柯渡、可郎地区。当日上午,红六 军团政委王震因事到可郎红二军团军团部。下午,萧克军团长也来到红二军 团军团部。贺龙、任弼时、关向应、萧克、王震等同志,紧急召开了会议, 根据敌情,当机立断,决定经滇西,从上游的丽江石鼓地段渡金沙江。而下 一步的行动,能否甩开滇军主力、争取数日机动时间,是渡江的一个重要问 题。经过周密考虑,他们认为:在强敌围追堵截的不利形势下,灵活机动, 抓住时机,抢在樊嵩甫、李觉、郭汝栋三个纵队围拢上来之前佯攻昆明是上策。现红二、六军团四面皆有敌人重兵,唯有昆明兵力较弱(只四个团)。同 时,龙云部倾巢出动,把注意力放在了普渡河方向,为红军向昆明佯攻造成 了有利条件。贺龙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计划,他说:“龙云把老本都掏出来押 在普渡河,他那个云南省会变成了空城。他唱空城计,我们又不是司马懿, 没那么胆小,我们就打昆明。龙云,还有那个顾祝同准会吓得魂灵出窍,调 兵去保昆明。然后,我们一掉头,甩掉敌人,到石鼓、丽江过金沙江。江是 死的,人是活的,何必一定要过普渡河到元谋过江呢?”龙云势必调回他 的主力一部或大部去保卫昆明,这样红军就可减轻或摆脱敌人的纠缠,即刻 掉头加速西进,预期可能争取三至五天的机动时间,以保证部队渡过金沙 江。于是,佯攻昆明的行动就迅速决定了。
4月10日凌晨,红二、六军团在贺龙、任弼时等人的指挥下,出敌不 意,攻其不备,以大胆而迅速的行动,突然向南,穿过敌人东、西两部结合 部之间的空隙。当日下午,先头部队红二军团6师18团进抵昆明以北的阿 子营、羊街和鼠街一带,并派小部队到距昆明约15公里的厂口、沙郎附近 活动,造成了即将进攻昆明的态势。红军这一大胆行动,完全出乎龙云、顾 祝同意料之外。此时,他们仍然把注意力放在普渡河铁索桥方向,在那里集 中了10个团以上的兵力。与此同时,他们还做出红军突不破铁索桥的阻拦 后,可能从下游的团街过普渡河的判断。10日凌晨4时,红二、六军团向 南急进的时候,孙渡还向龙云发出了“明晨仍须向当前之匪搜剿”的电报, 以致红军接近昆明和富民,在散旦俘虏了滇军野战医院院长黎元寿以后,龙 云还派飞机到六甲上空轰炸扫射。而遭红6师沉重打击的滇军第7旅则仍猥 集在七甲地区徘徊观望,不敢轻易移动。
为了给龙云造成更大的威胁,当日晚8时许,前出到厂口、沙郎附近的 红军小部队向昆明城方向发射了一枚信号弹,灰白色的烟云呈椭圆形,由小 及大,在城市上空停留了许久。昆明全城震动,《云南日报》为此发出号外, 惊呼:“10日下午8时,天空发现灰白色的环形火光,非天文现象,确系所放讯号。”坐镇昆明的龙云慌了手脚,急令普渡河部队回防。但远水 解不了近渴,他又赶紧命令城防司令高荫槐宣布全城戒严,封闭城门。由于 直属部队都已被调往普渡河,空城无兵,急得龙云忙把第13军官学校的学 生调来守城。这些没有战斗经验的学生官, 一上城就惊慌失措,草木皆兵。 在城西北守城的学生官,把在莲花池附近蚕豆田里劳动的农民,当做是红军 来攻城的部队,竟开枪打死一个农民。
红6师18团奉军团部命令,担任攻打富民县城的任务,他们急行军,超 越了许多兄弟部队,不停脚地奔向富民城。
富民县城,在昆明西北面,它和在昆明东北面的嵩明城,拱卫着昆明。 红军如果攻占富民,就可形成进压昆明的形势。当时的富民县城,只有2平 方公里。城墙也只不过是个土围子。南城门凭借着螳螂川的一股支流作为护 城河,北门有一个小碉楼,沿北门城墙有一条又小又浅的水沟,冬春时节, 水少河干,河沟的一旁,又连接着一些弯弯曲曲的灌渠和堤埂,有利于部队 隐蔽运动。东、西城门外,都是一片开阔地,不利于部队进攻。
红军第18团向富民疾进,在太阳落山的时候,到达富民城郊。这时,敌 人还没有发觉红军已经兵临城下。红军迅速调动部队,作攻城的准备,团长 成钧命令战士们分别隐蔽在城郊的北邑、西庄等山坡上。攻城指挥部就设在 北邑的大碉楼里。这个碉楼,居高临下,可以俯视全城。这个碉楼是1935 年中央红军占领嵩明、进逼昆明时,前任富民县长奉龙云之命修筑 的。1935年红军没有攻富民城,这个碉楼没有派上用场,没想到现在却成 了红军的指挥部。红军静等夜暗后攻城。
守城的伪县长叫郝煊,半个月前,他就接到伪省政府电令,要他加强城 防,严防红军攻城。这个书生出身的伪县长,当时既惊慌,又高兴。高兴的 是可以借此搜刮一批民财,惊慌的是县城里仅有一支80人的常备队和一支40多人的伪镇警队,武器都是些吓唬老百姓的土铳破枪,如果红军真来攻 城,那是抵挡不住的。他当即召开有土豪劣绅参加的所谓“城防会议”。在 这个会上,他先宣读了一通云南省党部编造的诬蔑红军的宣传手 册,然后带着威胁的口吻说:“共军若来,希望诸位和兄弟精诚团结,效忠 ,坚守富民待援。哪个要是不尽忠职守,按军法从事。”郝煊自己担 任了城防司令官。
伪城防会议后,他们倾巢出动。伪团总高清立即召集各乡镇区保甲长, 部署派壮丁进城守卫。伪县府钱粮处,依仗着那几十名背烂枪的伪镇警,天 天闯村窜寨,派粮派款,赶猪抓鸡。伪常备队也出动,守住四道城门。这样 一来,把个富民城里城外,都搅得鸡犬不宁。四乡农村里,贫苦农民交不出 粮款、出不了壮丁的,就被诬为违抗“剿共”命令,或者说他们“通共”, 被投进监狱。
4月9日,当那些被保甲长从四乡抓来的壮丁,扛着锄头、扁担、砍刀、 斧头、长矛以及棍棒等来富民县城内集中时,郝煊接到红军大部队正向富民 进逼的情报,吓得他急忙发电报向龙云求援,同时命令关闭城门,分派壮 丁、常备队登城守卫。
伪云南省政府主席龙云,三天前还做着“围歼”红军于寻甸地区的美 梦,可是近两天来,不仅美梦破灭,而且告急的电文不断传来,富民县多次 告急,甚至在昆明北郊花鱼沟方向,也发现了红军。红军在龙云的老巢附近 出现,使他十分震惊。为了防备红军捣他的老巢昆明,他一面急电蒋介石求 援,要蒋介石催促在寻甸功山一带迟迟不进的中央军李觉、郭汝栋纵队迅速 南下,向昆明靠拢;同时急令滇军孙渡纵队火速从寻甸地区赶到昆明与富民 之间,防卫昆明,堵击红军。又电令滇军独立旅张冲将堵截红军的近卫第 1、2团撤出寻甸普渡河铁索桥两岸,径直从禄劝南下富民,企图从西边威 胁红军侧后,并截断红军从富民西进滇西的通道。龙云这样部署,不仅想阻 止红军进攻昆明,而且企图合围红军于富民。
但是红二、六军团总指挥部在计划南下富民、进逼昆明时,已经作了对 付多种情况的准备。当六甲战斗正酣时,他们就命令红六军团迅速南下,以 急行军从富民县羊街西行,经昆明厂口进抵富民散旦、平地,于11日到达 富民永富,然后渡过普渡河,到赤旧(今赤鹫)休息。红军部队在这里,一 面监视、警戒从禄劝方面南下的敌援军独立旅,防堵其从侧后威胁进攻富民 的红军部队,一方面作进军滇西的准备。与此同时,为了迷惑龙云,红二军 团的大部队则从嵩明鼠街南下,进入富民县境内后,就西行,直趋富民县 城;同时,红二军团还派出了一支游击小分队,直接逼近昆明郊区,进到昆 明北部花鱼沟一带迂回游动。红18团则先于红5师撤出六甲战斗,以急行 军在4月10日赶到富民城,迅速攻下县城,从左侧威胁昆明,造成红军要 攻昆明的态势,诱使龙云收缩兵力,防守昆明。红军大部队就可以乘虚经过 富民,过螳螂川(普渡河上游,富民县赤鹫以南部分称螳螂川)进入滇西禄丰 县了。
基于这样的部署,红18团进抵富民城郊,在北邑一带休息以后,连夜 进到城下,准备攻城。
对军事一窍不通的伪县长郝煊,向龙云求救,得到龙云派大部队来援的 信息后,提了精神。他妄想守城待援,亲自跑到城上巡视,四处打气,并且 调整守城兵力,把伪常备队的多数兵力放在南门,部分力量和伪镇警队则平 均调派到东门、西门和北门防守,各乡调来的壮丁大多放到南门。他以为这 样一来,就可以顶住红军的进攻,甚至还做着“保境有功”、期待获得龙云 升赏的美梦。
半夜,三颗信号弹从北邑大碉楼指挥部升起,红军发起攻击。红军选择 了敌人防守比较薄弱的西门作突破口,先是扔了一阵子手榴弹,一颗颗手榴 弹在城墙上爆炸,一团团火球腾空而起。趁着混乱之际,1营1连的云梯直 入西门。在云梯靠上城墙的一刹那,随后跟进的战士们一个个像是下山的猛 虎,威不可挡,攀缘而上,很快就占领了西门。
红军攻开西门,进入城内,守城的壮丁四散奔逃,活像一群无头的苍 蝇,有的还边跑边喊:“共军进城了!共军进城了!”于是,城里守敌乱成一团。天亮后,红军攻下了富民城,把俘虏的伪常备队、伪镇警队像赶鸭子 一样,赶到城中心伪县衙门前集中,各式破烂武器堆得遍地都是。在混乱 中,几个反动头目逃匿了。伪常备队赵中队长狼狈地伪装成产妇,躲到朋友 家内房,装成产妇卧在床上,床下还放了双小脚鞋子,逃脱了一条狗命。在 老百姓的协助下,红军很快搜捕到了伪县长郝煊。开始,这个阴险狡猾的家 伙还不承认他是郝煊,红军战士出示了他的照片。这时,他就像一条断了脊 梁的癞皮狗一样瘫软在地上了。红军审问他给昆明的龙云打电话求援了没 有,昆明的敌情怎样?他死不肯讲,当夜,被红军处决在卖鸡巷口。
红军进入富民城后,老百姓看到红军纪律严明,商店也一家家地开门营 业了。人们从四面八方涌向县城中心,有的人挤着听红军宣传员宣讲从未听 过的革命道理,有的人在议论着红军买卖公平,待人和气,连喝碗水都要给 钱的稀罕事。他们高兴地议论着:“天下真有这样好的军队!”富民县城出 现了一种新奇而欢乐的气氛!
下午5点多钟,在富民县城的红18团接到军团指挥部的命令:主力部 队已经安全渡过了普渡河,因此,要他们立即撤离富民城,速过螳螂川,追 赶主力西进。于是全团撤离了富民城,当晚渡过了螳螂川,向禄丰前进。
第二天,11日晚,红军已经挺进滇西。奉龙云的命令,援救富民县的 滇军独立旅张冲部近卫第1、2团,才姗姗来到富民县城北。奉令尾追红军 的孙渡纵队,在六甲之战中受到红军的沉重打击,只希望红军赶快走出云 南,哪里还敢追击红军,他们只是远远跟在红军后面“送行”!
红军进占富民城,时间虽然不长,却在当地人民心中留下了难忘的印 象。红军走后,在富民一直流传着这样的歌谣:
红军攻占富民县城,攻其所必救,吸引和牵制了敌军,使红二、六军团 得以甩开敌人,大踏步向滇西挺进!红二、六军团摆脱了当面敌人的围追堵 截,把堵截的滇军主力甩到后面,从而粉碎了敌人妄图围歼红军于普渡河以 东、功山以南的阴谋计划。
正当滇军主力慌乱地从普渡河回救昆明时,红二、六军团突然向滇西挺 进,从而摆脱了敌人的围追堵截,使敌人完全陷入了被动应付的地位。4月 12日,贺龙、任弼时、关向应致电朱德、张国焘,报告了普渡河之战和改 变由元谋渡江计划的经过,以及决定向巨甸前进,设法在该地渡江的计划, 请予接应。“十号,我西军团南移至昆民[明]北六七十里之阿之营、羊街 子;十一号西渡普渡河,进占富民县,本日已抵罗次及以南地区,明十三 日仍向禄丰、盐兴继进。”
此时挺进滇西,形势对红军大为有利。一方面,经过虎头山、普渡河和 六甲之战以后,红军狠狠地教训了龙云及其滇军。龙云曾向蒋介石夸下海 口,要把红军消灭在云南境内,经过较量,他才知道红军是不可战胜的。另 一方面,中央军也向滇中奔集。窥透了蒋介石心思的龙云,深知蒋介 石心狠手毒、排除异己的险恶阴谋,因而疑虑重重。他若跟红军在云南境内 抵死相拼,势必要损兵折将,打破坛坛罐罐,将老本都贴将进去,走贵州王 家烈的老路。这也是蒋介石所希望的“坐收渔翁之利”。龙云深谙老蒋的这 一企图,于是就制定了自己的方略,虚张声势,夸大战果,以期蒙混蒋介 石。再者,龙云也不愿意蒋介石的嫡系部队染指云南,于是他利用蒋介石 “凡入滇各军均归龙总司令统一指挥”电令所赋予的权力,对“追剿”红军 的军各路追兵精心进行了自己的部署:将蒋介石嫡系郭汝栋、樊嵩甫 纵队支派沿金沙江经元谋、永仁方向一线行动。这一线远离滇中,山大路崎,环境险恶,生活条件一般都很差。为不甘示弱,他仍令滇军打前锋,自 滇中至滇西沿滇缅大道追进,而让非蒋介石嫡系的湘军刘建绪部李觉纵队随 滇军之后跟追。这一线是云南境内较富庶的地方。与此同时,龙云在昆明城 搞防空演习,以拒绝蒋系部队入城。这样滇军既充当了“追剿”红军的先 锋,表面上过得去,又避免了蒋介石嫡系部队染指昆明的可能。于是向滇西 “追剿”红军的军各路追敌,出现了一些戏剧性的情况。敌中央军虽 然武器装备精良,却在崇山峻岭间疲于奔命,几乎连红军的影子也见不着。 而刘建绪的湘军只是跟在滇军的背后,应景敷衍,也很少与红军正面接触。 打前锋尾追红军的滇军,早被红军吓破了胆,不敢与红军硬抗;再有龙云保 存实力的暗示,他们更不敢与红军拼实力,只是不断与红军有些小的接触。 虽然他们紧追红军不舍,但实际上并未对红军造成什么大的威胁。
但是,龙云对红军又怕又恨,也决无要红军平安顺利通过云南的意思。 他一面敦促“追剿”军伺机攻击红军,一面又严令各县构筑碉堡,各自为 战,坚守城池,阻拦红军。大县必须抵抗24小时,小县必须抵抗12小时, 以等“国军”的到来。在此种情况下,滇西各县纷纷筹划,成立城防指挥 部,训练常备队,到处抓壮丁,修固围墙,准备阻拦红军西进。
由于龙云对红二、六军团判断错误,说红军没有炮,打不了碉堡、城市, 在红军接近云南的时候,他即责令各县迅速构筑碉堡,修理城垣,把重要物 资均运往碉堡和城市之中,由各地民团、警察守备,所以,红二、六军团每 下一城,都缴获甚多,吃的穿的,无所不有。红军将士虽然日行百里,但体 力强壮,情绪高昂。
为了争取迅速渡江,贺龙、任弼时将红二、六军团分为左右两路,不顾 敌机的骚扰轰炸,兼程西进。红军指战员发扬英勇顽强、坚韧不拔的精神, 日行百里,闯关夺隘,一路所向披靡。左路红二军团迭克楚雄、镇南、祥 云,右路红六军团连占盐兴、牟定、姚文、盐丰,于4月20日两军团到达 宾川会合,23日占领鹤庆。
禄丰县是由滇中进入滇西的第一个县。4月12日傍晚时分,左路红二军团进至罗次县(今属禄丰县)猫街一带。当日,敌“追剿”军对红军的动向 尚无准确判断,他们还未解除红军要攻打昆明的疑惧,仍聚集昆明附近,彷 徨不定。
4月13日,红二军团由猫街直插禄丰县城,军团部与红5师驻禄丰近郊 的科甲村。由于对敌情不甚明了,故红军没有进城,但军团部仍令驻中村的 红4师及刚抵县城近郊的红6师分派部队对禄丰县城形成包围之势。
当天中午,龙云派军飞行大队的几架飞机在禄丰县城及近郊上空 盘旋了一阵,没有发现任何迹象,即飞走了。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其时,红 二军团首长正驻在科甲村。贺龙住在一个大户人家里,这家人的大儿子叫杨 育才,是军的一个飞行队队长,当天飞抵禄丰侦察红军踪迹的敌机, 正是杨育才所率的飞行队。杨育才在飞机上已认出自己的老家,但他并不知 道贺龙正住在他的家中。
贺龙在杨育才家略作小憩后,来到村头科甲小学。他与科甲小学的教师 们拉起了家常,从中较详细地了解了禄丰县城的情况。从教师们口中,贺龙 得知,禄丰城内并无军的正规部队,也没有滇军驻防,只有少数常备 武装和团丁,对红军没有什么威胁。而且禄丰县城并不在大道口,部队行进 并非一定要经县城不可。贺龙当即做出决定,要红4师、红6师的围城部队 撤出包围,不再攻占县城。
这样,红二军团绕城而走,未放一枪一弹,顺利地通过了进入滇西的第 一座县城。禄丰城内,伪政府官绅土豪虚惊一场。自然,他们是不敢主动出 城找红军寻衅的,只得眼睁睁目送红军西去。
红二军团绕过禄丰县城后,继续向西挺进,于4月14日进至禄丰与楚 雄两县交界的舍资、一平浪一带。同日,红六军团从嵩明县出发,日夜兼程 西进,到达元永井。
元永井属盐兴县(今属禄丰县),是滇西地区有名的盐矿。红军来时,这 里聚居着2万多人,有煮盐的工商灶户和私营商店一百多家,有矿工、灶工 4000余人,还有不少外地来做小买卖的穷苦人。当时的云南省政府在这里设有滇中盐业管理局、盐税局、运销局和盐兴县的警察分局等。
在各级政府和资本家的层层盘剥、压榨下,元永井的盐矿工人和 广大贫苦农民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他们每天要在井下400米的深处,或在 摄氏40多度的灶房里工作十五六个小时,得到的只有两餐吃不饱的掺沙子 的糙米饭。很多人在灶房里昏倒,掉进盐锅里被烫死;还有不少人有病有伤 无钱医治,还没有断气就被资本家拖出去丢到山沟里。
云南省政府专门在元永井设有护矿警卫部队,称为保井营。保井 营有200多人,武器装备较好,既是矿工的又是保卫盐井的武装队伍。 当红六军团进入元永井地域后,保井营即刻得到了消息,他们在元永井构筑 起临时工事,企图阻拦红军。
红六军团先头17师进入元永井后就遭到保井营的阻拦,红军当即开枪 还击,不堪一击的保井营,纷纷溃逃。在战斗中,红军俘虏敌人30余人,缴 获30余支,红军无一伤亡,顺利地开进了元永井。
红六军团的队伍一到,广大指战员就在向导阮岐山和白玉莲协助下,深 入到工人的茅棚里访问,发动工人起来与土豪劣绅、反动资本家斗争。这就 像干柴堆上被投进了火种,元永井群众斗争的烈焰立即熊熊燃烧起来了。矿 工们和附近村庄的贫苦农民在红军领导下,没收了大土豪李三多、段达生等 家的银圆、粮食、盐巴、衣服,还抓到了两个姓邓的土豪,给他们戴上高帽 子游街。
这一天,正逢元永井镇赶财神庙会,晚上,红军在老龙祠召开了群众大 会。戏班的艺人们专场为红军演出了《小放牛》、《拾黄金》等戏剧节目,表 示慰问。元永井出现了少有的欢乐热闹场面,庙会变成了军民联欢会。接 着,红军将没收来的地主、资本家的浮财分给矿工和贫苦农民。最后,一位 红军宣传员上台讲话。他说:“我们是工人、农民的革命武装,是为工农谋 利益、求解放的军队,要在全中国消灭剥削制度,铲除封建势力,消灭官僚 资本,驱逐帝国主义,建立一个苏维埃新中国。”他告诉大家:到那时,元 永井的工人、农民就要当家做主人,自己管理工厂,土地归农民所有,人人 有衣穿,人人有饭吃,再也不受地主、资本家的剥削压迫了。在结束讲话时,他动员大家行动起来,参加红军,跟着闹革命。
红军的革命活动和宣传,震动了元永井矿区人民的心,擦亮了工农劳动 大众的眼睛,人们产生了一个共同的心愿:参加红军,打倒蒋介石,建立苏 维埃。在红军的感召下,300多名苦大仇深、无依无靠、无牵无挂的青年矿 工报名参加了红军。附近的农民青年闻讯后,也纷纷赶来要求参加红军。在 元永井这次“扩红”过程中,红六军团吸收了新战士500多人,随后连同在 中兴井、阿井、黑井等地吸收的700余人,编成了一个补充团,为长征中的 红军增添了新的血液,壮大了革命力量。